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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年多,5190個日子。

一直以來妳都是身體很好的孩子,14歲了還是跑跳自如,牙齒也都健在(除了有一顆長歪了被我請醫生拔掉),好似歲月沒有在妳身上留下任何痕跡,走在路上遇見其他飼主,常常都誤以為妳還是幼犬。醫生說,以你的年齡來說,身體狀況真的很好,每次聽到這些我總是好驕傲。

但是,這次醫生卻對我說,你的運氣不太好...。

炎症型乳腺癌,我沒想過的病名,她不單是乳腺炎,也不只是乳腺癌。不能手術割除,一割可能就無法縫合,就算縫合,預後也不好,沒有有效的化療藥物。妳知道媽媽個性總是不會放棄任何可以幫妳治療的機會,不會把妳的健康押寶在單一一位醫生上,我們找了腫瘤權威李繼忠的兩個學生嘉慶蔡尚霖醫師以及極光康文醫師,也排很久到了台大癌症中心讓每次都要三四千的李繼忠看診,還去恩儒黃慧壁花了六千多只照超音波,最終我們留在安心讓赫赫有名的約翰霍普金斯畢業的趙醫師前後看診了10多次....,5個醫生....都對妳的病情束手無策...。似乎驗血,驗尿,X光,超音波,再多的花費都無法改變任何事,醫生要我有心理準備。準備?如何準備呢?到底這樣14年的情感,要怎麼準備才能夠好好面對....

我和爸爸掙扎了很久,決定讓妳接下來的路,寧靜的,好好的走完,不再動刀,也不用化療藥物讓妳面對一堆副作用。我們只選擇了當你疼痛時,適時的幫妳止痛。

我和爸爸決定了,只要妳身體狀況允許,就帶妳去荷蘭。如果妳狀況不好,媽媽會和弟弟留下來陪妳,一直到最後...,這是我從妳小的時候就答應過妳的事情,[我絕對不會離開妳]。

大概是往前推一個多月的時間,你開始食慾變得不好,連最愛的鮮食和清燙牛肉都不吃,那是我第一次買了西莎任妳隨性的吃,我總說罐頭這種東西很不好,即使是西莎也鮮少讓妳吃過,但是我知道這是最後的路了,讓你開心的吃吧,即使如此,妳一整天也只吃得下小小3盒而已,以前的妳一天10盒都不是問題吧~,這之間,我們大概買了100多罐西莎了,直到後來你連西莎都吃不下了,體重慢慢下降。

9/5清晨醒來,妳突然站不起身,呼吸急促,緊急把妳送到醫院,醫生對我說,轉移到淋巴和肺部了,妳吸不太到空氣,差不多了....,我不太記得那天看診過程還說些什麼,我只記得我一直用Bowsers抱著妳,妳躺在床上動也不動,租了氧氣機讓妳能好好呼吸,滷肉飯,雞排,鹽酥雞,雞蛋,肯德基炸雞,安素,全給妳吃了,只要妳能吃得下...。本來預約了九月中的全家福攝影,緊急拜託攝影師能不能提前?還好,隔天你的狀況穩定一些,我們在9/7順利的拍了全家福,這是我們一家四口第一次拍全家福。

我感受到時間愈來愈靠近了,常常看著妳不自覺的掉眼淚,摸摸妳對妳說話,要你放心。但即使什麼都吃不下了,妳還是硬撐著一天又一天,9/10 sisi阿姨心疼妳,問我是否妳有放心不下的事?9/11晚上我抱著妳,對妳說:“妹妹,是不是還有放心不下的事情呢?如果有,用妳的方式讓我知道。如果妳離開了,我一定會哭,那是因為我很愛妳。但是看妳這樣辛苦我更不願意,不要因為這樣就放不下我。爸爸會照顧好我和弟弟的,同樣也不要放心不下爸爸,我也會照顧好他們的。謝謝妳做了我14年的乖女兒,妳真的很棒,幫助了很多狗狗,也幫助了很多小朋友,妳的乖巧貼心大家都看得見,謝謝妳帶給我那麼多快樂。”  妳的呼吸愈來愈急促,我感覺到不太對勁,將氧氣機轉到最強,抱著妳,陪在你身旁,這時爸爸和弟弟已經在睡夢中了,媽媽陪著妳說話,說到了凌晨快四點,媽媽真的好累,把妳抱進房間,媽媽到床上想睡一下,但三小時後睜開眼,妳竟然靜靜的離開了....妳的身上還是溫熱的...我知道妳才走....。妳知道一點點小聲音,媽媽也聽得見的,但妳卻這麼安靜的走了....。

我明白妳真的要走時,不急救是讓妳解脫最好的方式,但是妳知道的,如果真的發生在我眼前,我一定做不到不急救的。妳也知道媽媽無法幫妳的生命做結束的決定。也知道媽媽在煩惱該怎麼帶妳去荷蘭....。所以,明明我一直陪著妳,妳卻都硬撐著,等我一睡去,妳就靜靜走了....對嗎?這樣,媽媽就不用擔心了對嗎?妳也可以跟我們一起去荷蘭了對嗎?到了最後,妳還是要這麼貼心,貼心的讓媽媽好心疼好心碎...。我的乖女兒,抱著妳哭到傷心處,其實會很想吐,14年來看著我唸書,畢業,工作,結婚,生小孩,婚禮,...我的孩子...沒有了。

猶記第一次見到妳時,我捧在手心上的妳,好小好小,黑黑小小的妳在發著高燒,帶你到醫院打了兩次強心針,你才逐漸穩定下來,那年媽媽才20歲....,獨立唸書和照顧幼小的妳真的吃不消,常需要拜託朋友幫忙來租屋處照顧妳,好讓媽媽能去上課,妳...記得嗎?。

畢業後第二年,媽媽轉往寵物業,那份工作很快樂,可以每天帶著妳上下班。那時的妳可威風了,可以自由進出遠企,不需要牽繩,也不需要籠子,連Takemula桑一進遠企,第一件事情就是來跟妳打招呼,大家都說妳的面子好大..。除了坐下,趴下,握手,裝死,半蹲,媽媽開始教妳禮儀,妳學會安靜不亂叫,靜靜的左側隨行,定點等待,尿盤上廁所,當時連跳單槓媽媽都教妳了,偶爾妳上上電視,偶爾妳上上雜誌或報紙,好多人來到遠企只是為了轉進來看妳一眼,那是妳最風光的時候了。 

因為妳的乖巧溫柔,幫助了很多害怕狗的小孩,妳可以靜靜的趴著,讓孩子們也靜靜的看著妳,然後慢慢的和妳愈坐愈近,甚至伸出手來摸摸妳。曾經有一個媽媽對我說,她的女兒非常怕狗,妳是她第一隻敢摸的小狗,從那之後,那三歲小女孩常常都來這看妳,妳記得嗎?

8年前,媽媽帶妳到淡水捷運站後面的大草地玩,妳在草叢裡飛奔跳躍的像隻兔子,往前跳啊跳的突然消失在我眼前,當時有問題的公設讓妳跌落了大概160~170公分的水泥地面,妳的腳斷了。那時台灣的醫療還是很落後,媽媽請了人在美國的愛屋李學文醫師回台灣幫妳手術,很努力的維持妳後腿的肌肉為了等待他,後來的妳依然可以跑跑跳跳,沒有人看得出來你曾經跌斷過腿。

我們在遠企,辦了第一場寵物服裝走秀,那時妳和Latte弟弟都上台了,一直到後來的統一集團寵物達人王經理都還在問起這場走秀...,妳記得嗎?

因為妳的特殊體質,媽媽可說是跑遍了台北許多知名的動物醫院,也因此學到了很多,我常覺得..是上天派妳來到我身邊,讓妳教會了本來什麼都不懂的我,藉由妳的緣故,幫助了很多妳的狗朋友們。

還記得媽媽帶妳到紐約嗎?那是妳第一次坐飛機,帶妳聞了紐約的空氣,看了紐約的天空,賞了紐約的雪。

妳10歲時,我們遇見了爸爸,那時的妳,其實不太喜歡陌生人靠近。爸爸第一次和妳見面時,妳靜靜的走向爸爸聞了聞,然後就讓爸爸模妳的頭了。爸爸帶著我們一起去看向日葵花海,一起去苗栗採草莓,一起去內灣,一起去台南。爸爸很愛妳,而妳對爸爸的愛,更是常常讓我很吃醋,常常玩笑的說,白養妳這麼多年了~呵呵~

我開始不再那麼要求妳,會讓妳到床上和我們一起睡覺,妳喜歡睡在我的臂彎裡,讓我幫妳蓋上棉被。喜歡我們陪著妳玩娃娃。出門散步前總會開心瘋狂的尖叫。看到我回家時更是趴在我身上常常弄的我腳上一堆爪痕。

妳12歲時,爸爸媽媽結婚了,我們帶著妳一起去了荷蘭,那裡的天氣好適合妳!不會再東抓西抓,皮膚也不再發霉,高緯度的涼爽是你最愛的溫度,妳總是喜歡待在有陽光的地方,慵懶的曬著太陽小盹。

妳13歲時,弟弟在荷蘭出生了,弟弟回到家的第一天,小小的他躺在床上,而妳就靜靜的趴在身邊看著弟弟,那張照片媽媽非常喜歡,那是多麼珍貴的一刻。雖然妳也曾吃醋過爸媽對妳的愛被弟弟瓜分了,有陣子弟弟哭時,妳還會生氣,但是後來隨著弟弟一天天長大,除非弟弟又調皮的扯妳的毛,不然妳還是發揮著大姊姊的精神,看守著弟弟。

我親愛的乖女兒,一切都還像昨天。但是此刻妳怎麼不在我身邊....

現在的我,回家時,不用擔心開門會不會撞到守在門後等待的妳。不用注意一樓的大門沒有關好,妳會不會闖到馬路上。鐵捲門要捲下時,不用再多看一眼。每天早上起床,也不用忙碌的背著弟弟帶妳到戶外上廁所。進出電梯時不需要再緊拉妳的牽繩。想要出遠門渡假,不用想著妳該怎麼辦。不需要每一個月半親手為妳大修毛髮。冷氣不用再24小時開著。也不用每兩星期抱著弟弟和妳去醫院排隊。現在什麼都不用做了...,其實事情少了很多,但是...為什麼我竟然難過的好想哭.....


我親愛的女兒。

每當一早醒來,踏下床,我想起妳,以前床邊總有一張妳的睡床佔據走道。

每當整理巧拼,我想起妳,整個家裡滿滿的巧拼佔據了所有地板。

每當弟弟去玩妳的水碗,我想起妳,我不願意將水倒盡,好像妳過幾天就會回家。

每當買飲料時,我想起妳,我總是會留下塑膠袋當做妳的便便袋,直到現在包包裡都還是留著要給妳用的袋子。

每當下起雨時,我想起妳,妳最不愛踩著水外出散步。

每當打雷閃電時,我想起妳,以前的妳最怕這些聲音,我總是要很盡力安撫妳。

每當看見路上的雪納瑞,我想起妳,我還是習慣指著全世界的雪納瑞說:“你看,是美琪”。

 

不想收拾妳的物品,好像妳只是去住宿幾天,很快就會回來。

冰箱打開是一字排開給妳吃的西莎/安素/卡拉雞/吻仔魚蒸蛋,雖然最後,妳一個都沒吃...。

弟弟還是愛拿著妳的牙膏玩。

睡毯睡床留著的妳的氣味,還是讓我決堤.....

 

我還沒有準備好面對沒有妳的日子,就不得不送你離開。還記得妳離開的那一天,送妳去山上的路,陽光灑下來的天空很美,我知道那是妳最喜歡的天氣,是妳最喜歡的陽光,但是我的眼淚......沒有停止過。

妳在山上住了一晚,爸爸媽媽回來準備要給妳帶著的東西,我反覆想了想,妳最喜歡那張睡了快10年的Bowsers床,還有妳的兩個布娃娃,妳秋天的薄衣和冬天的羽絨外套都為妳備著了。以前怕妳過敏總不讓妳吃雞肉,這次媽媽準備了很多雞肉零嘴給妳。然後...一朵一朵...折著他們說的...對妳很好的蓮花....。

隔天,回到山上送妳最後一程,妳看起來還是這麼美麗,就像只是躺著休息一般....。這一天,下起雨了,我的心揪著,痛著。

親愛的小妹妹,謝謝妳給我時間,讓我跟妳說再見。

謝謝妳,給了我14年的時間去愛妳。

謝謝妳,用盡妳的一生,來愛我。

別人說:"美琪當妳的女兒,很幸福。"    我說: "不,是美琪讓我這麼幸福。"

 

親愛的小妹妹,媽媽很想妳。

親愛的小妹妹,媽媽很愛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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